虽已立春,成都的天空依然阴霾多雾,寒气逼人。淅淅沥沥的雨伴着冷风,从傍晚起一直下个没完,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。尽管盖着厚厚的棉被,我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,感觉手脚冰凉,不由自主地将身体蜷缩起来。冷雨敲窗夜已深,爸,您在天堂还好吗?您会冷吗?阴阳两隔,我再也不能为您牵拉滑下的被单,不能触摸您的脚是否温暖,寒夜里陪伴我的,只有对您无尽的思念。
眼前总是浮现,小时候您牵着我的手,去火车站看露天电影时的一幕幕情景,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。这一刻,我很羡慕有爸爸的每一个人,有爸爸爱和爱爸爸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!
您一生坎坷,五岁时失去双亲,虽历经磨难,却秉性善良,宽厚待人。勤俭节约,却能慷慨地帮助素不相识的人,还多次给陌生人无偿献血。工作上,兢兢业业,任劳任怨,是厂里出名的“老黄牛”,更是年年劳模、岁岁先进。在那物资极其贫乏的年代,您总会乐呵呵的说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!”逢年过节,变着花样儿给我们弄些好吃的,什么黄焖鸡,豆瓣鱼,听听都让人流口水,儿时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,常常赖在咱家不肯走······那些欢乐的场景经常出现在梦里,成为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。
多年的劳苦致积劳成疾,退休后,您一病不起,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,向来好强爱整洁的您,唯恐给别人添麻烦,只要自己能做的,就决不麻烦别人,哪怕是自己的儿女。多少次我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您不知道,照顾您虽然辛苦,其实却很幸福。只要一看到您,心里总会生出许多的温暖。怎能忘,您插着胃管,别着尿袋,输着液,仍然和病友谈天说地,还现身说法地鼓励他人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!你看看我,从头到脚都动过手术,不照样活得好好的。”
生命是一段旅程,有苦、有乐、有笑、也有泪 ,总要走过了才算完整。不经历风雨,又怎能见彩虹?失去了,才知道懂得珍惜现在的拥有。任何艰难困苦,都将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。记得我12岁那年,您和妈妈为了给我创造一个良好的受教育的环境,忍痛将我从新疆送回四川,寄养在姨妈家。在那段灰色的、阴雨绵绵的青春岁月里,我没有一个朋友,又水土不服,一到下雨天,浑身长疙瘩,奇痒难忍,从此,我拼命学习、寄情书本,希望远在千里之外的您和妈妈不要忘记我。因不能忍受与您们的分离,我也曾埋怨、记恨你们。我一直都非常努力,总想获得一种长长久久的温暖。可好像总是事与愿违,天不遂人愿。世间如此寂静而漠然,而我却渴望获取深爱。多年以后,在时光流转中打磨历练,经历了太多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,渐渐明白,世间只有父母的爱最无私、最博大。是我错怪你们了!如今,子欲养而亲不待,本想好好回报您的爱,无奈苍天无眼,造化弄人。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神无情地将您从我身边带走,却无能为力!
有时我会忘记你已不在,下班后一跨进小区的大门,还是会不由得朝家里阳台的方向找寻,期待您依然拄着拐杖等在我回家的时间里。您走后,很长一段时间,我不敢看中央二台戏曲频道。一看到长袖飘飘的戏装,一听到咿咿呀呀的腔调,就会立刻想起您。您是个戏迷,还记得,您临走前七天,一边吸着氧,一边打着点滴,虚弱地坐在轮椅上看京剧“刘备招亲”。可如今,轮椅空了,阳台上再也看不到您迎我的盈盈笑意!
没有您的日子里就这样的思念着。好长好长一段时间,我都恍惚如梦里,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为了不惹妈妈伤心,白天我总是强颜欢笑,装得若无其事,从不敢告诉她,多少个不眠之夜,一想起您那慈祥的笑脸,只能偷偷地躲进卫生间,泪流满面。这样的状况我想若您知道会心疼难过的吧!每当我心情晦暗,悲观沮丧时,您的声音总会在耳畔回荡:“没什么大不了的!”我会渐渐收住眼泪。我想,您不应该只活在女儿的眼泪中,对您最好的怀念,应该是按照您对女儿的要求,做一个正直、善良、坚强、乐观的人。继承您的优良品格,传承您的思想,经女儿的手传递爱的接力棒。珍爱自己,只为人生苦短;珍爱眼前人,向有缘相遇的每一个人传递关怀和温暖。我想,此刻,您一定在天堂微笑。(门诊 周红艳)
2012.2.26